☆、第 85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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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 林瀚自從被學霸女友甩了之後，就開始發憤圖強努力念書了。當然，他也並不是因為小女朋友才這樣的，林瀚就是覺得爸媽說得也沒錯，他家裏也沒什麽背景，目前看來只有考個不錯的大學才是正經事。對於高三的學生們來說，下課十分鐘也是分外寶貴的，大家都在做題目，教室裏都沒什麽人說話，班主任路過也是非常欣慰的點頭。
他正在做完形填空，聽到有人叫他，一擡頭就看到周柏巖在門口，笑瞇瞇的沖他招手。
……該不會是昨天的化學考試沒考好吧？QAQ
林瀚放下鋼筆起身小跑了出去，周柏巖拉著他到一邊，看林瀚緊張的樣子，周柏巖笑了，“放心，不是學習上的事，我就是想問你，昨天那個是你表姐對吧？你有她聯系方式嗎？”似乎怕林瀚誤會，周柏巖又補充道：“昨天我正好順路就送了她一程，她有東西落在我車上了，我想給她送去。”
林瀚一聽這話，心思就開始活絡起來了，他不由得打量了周柏巖一下。
其實他覺得周老師也很不錯的，外形方面跟他姐也挺般配的，學歷那也是棒棒噠，感覺人也是很好的，雖說年紀是比他姐大了一些，不過這也沒什麽啊，想到這裏林瀚就小聲道：“老師，您該不會是配合班頭收我們手機的吧？”
學校現在不允許帶手機，這一塊還是管得很嚴的，如果上課的時候玩手機被老師發現，那是二話不說就要收走的。林瀚也就是跟周柏巖開個玩笑而已。
周柏巖被逗笑了，擡起手就打了林瀚一下，“別貧了，我就當沒看到。”
林瀚從口袋裏摸出手機，將紀意的電話號碼給周柏巖了，就在上課鈴打響後，林瀚還是忍不住對周柏巖道：“我姐真的特別好一人，不僅長得漂亮，人又聰明還特別溫柔，對了，老師，我姐都打算來咱們學校應聘圖書館的管理員呢，您要有空幫忙跟主任說說唄。”
“這個不歸我管，你小孩子就別操心這麽多了，趕快去上課吧，認真學習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。”周柏巖推了他一下，示意他趕緊進教室上課。
“好好好，老師，真的，我姐特別好……”林瀚在走之前還不忘再說一句。
等林瀚走後，周柏巖慢慢收斂臉上的笑意，他回到了辦公室，因為他也是剛來不久，目前也就帶兩個班，平常工作也不是很多，這會兒辦公室就他一個人。
他斟酌了一下，撥通了紀意的電話號碼，沒一會兒她就接了起來，這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孩子，剛剛畢業正處在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紀，周柏巖覺得這個女孩子人還是不錯的，看著也挺單純的，“是紀小姐嗎？不知道你還記得不記得我，我是林瀚的老師，昨天還送你一程了的。”
此時紀意正在洗衣機旁準備曬衣服，接到周柏巖的電話時，她還是很驚訝的，“啊？記得記得，請問有什麽事嗎？”
坦白說，紀意其實還挺想跟周柏巖好好聚聚，她想知道他目前到底是什麽樣的情況，最重要的是，她心裏有愧疚，想要開導他，盡管這也無濟於事，但有些事情，做了總比沒做要好。
周柏巖翻著紀意的資料，目光停留在她的名字上，眼神深不見底，聲音卻非常溫和，“今天我來學校的時候，發現車上有條手鏈，不知道是不是你的。”
當然是沒有什麽手鏈的，他只是想找個機會慢慢接近她。
事實上，為了讓傅時舟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，他已經守株待兔好久了，終於順其自然的見到了紀意。
周柏巖將資料放進抽屜裏，準備上鎖的時候，他楞住了。
因為紀意在那頭說：“恩，我是掉了一條手鏈。”
壓根就沒什麽手鏈，周柏巖最清楚不過了，他眼睛微瞇，怎麽回事？
周柏巖還來不及判斷，紀意就小心翼翼的說道：“不知道你今天有沒有時間，昨天麻煩你送我回來，到現在都覺得很感激，想請你吃頓飯可以嗎？”
“好啊，我下午就沒課。”周柏巖慢慢笑了起來，這個紀意有點意思了，他也想搞清楚她到底要做什麽。
跟周柏巖約好碰面的地點跟時間後，紀意如釋重負的掛了電話，其實在周柏巖沒有告白之前，她是一直打心底裏把他當成大哥這樣的角色的，從小她就很崇拜他，好像不管多麽難的題，他都會解出來，當時她大學畢業，那會兒剛開始工作也沒什麽錢，周柏巖就偶爾帶她去吃飯，有時候想想，她當時但凡多留些心思，也會發現他的感情的。
這種話說出來有些矯情，但也是事實，如果其他人喜歡她的話，她可以心無波瀾，說拒絕就拒絕，她一直都覺得這種感情都是別人的事，她也控制不了，但對方是周柏巖的話，她就沒辦法這樣想了，總會覺得有所愧疚。
紀意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，可她真心希望，她關心的每一個人都能過得很好，哪怕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辛意，他們的生活也要美好才對。
兩人約好下午一點在市中心的一家餐廳見面，紀意提前半個小時出門的，她一路上覺得腦子都很亂，有一肚子想說的話，但是換了一個身份之後，好像說什麽都不合適，說什麽都不對。
沒有想到的是，當她來到這家餐廳的時候，周柏巖居然已經到了，他就坐在窗戶旁邊，一進餐廳就能看到，紀意趕忙走了過去，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，“不好意思，我來晚了。”
周柏巖擡起手，看向手表，沖她一笑，“不，我們都沒晚，都早到了。”
這樣的感覺很奇怪，明明是二十多年的舊交，她卻換了一個身份，兩人陌生的寒暄著，太奇怪了。
周柏巖從口袋裏摸出一條手鏈，放在她面前，“你看是不是這個，今天早上我才發現的。”
紀意拿起來裝模作樣的看了一下，搖了搖頭，“不是我的，興許我的那條是落在其他地方了。”
“那可能是上一個學生的家長的。”周柏巖又拿了回來，笑道：“既然這條手鏈不是紀小姐的，那我總覺得今天我好像是來蹭飯的。”
他現在開朗了很多，可紀意總覺得很奇怪，明明從不擅長跟人交際到了跟陌生人也能談笑風生，為什麽還是會表現出那種樣子呢？紀意雖然心裏這樣想著，但臉上還是笑盈盈的，“不是，今天是特意請你吃飯的，昨天太感謝了。”
周柏巖讓她先點菜，說是女士優先，紀意就點了一葷一素還有一個湯，周柏巖卻點了一個水煮魚，將菜單收起來，笑道：“以前不愛吃這個，後來才覺得只有水煮魚最好吃。”
紀意聽了一怔，曾經兩人也一起吃過飯，那時候她總要點水煮魚，可是周柏巖不吃，他碰都不碰一下，因為吃不了辣的，現在居然點水煮魚？
“水煮魚很辣的。”紀意訥訥道。
周柏巖是一點辣都吃不了，所以她剛才點的菜都是很清淡的，有一次他看她吃得太香了，也嘗了一口，結果辣得受不了，渾身都冒汗的那種。
“是很辣，我那時候在國外，有一次特別想吃，就跑到中國餐館，後來發現一個人吃真的挺沒意思的，其實當時很後悔，如果我早一點吃就好了。”周柏巖眼裏都是懷念。
紀意只是幹笑了兩聲，不知道說什麽才好，心裏卻越來越難過。
首先上的就是水煮魚，紀意看周柏巖夾了一塊魚片，放進嘴裏，不由得為他提心吊膽著，可是周柏巖卻面色自若的吃著。
“你能吃辣？”紀意忍不住問道。
周柏巖又吃了一口米飯，點了點頭：“以前是一點都不能吃的，後來到了國外，隔幾天就去吃水煮魚，就這樣慢慢練出來了，剛開始的時候辣得胃都疼了，後來就習慣了。”
“不能吃為什麽還要吃呢？”紀意低低問道。
周柏巖看了她一眼，又收回視線看著手旁的杯子，淡淡說：“因為想知道那個人為什麽會這麽喜歡吃這個，所以就去嘗試，試著試著又覺得光是吃水煮魚，也可以回想起那麽多的回憶，這樣真的很好。”
紀意喉嚨幹澀不已，即使喝掉一整杯水還是覺得澀，她聲音放得很低，“那個人？”
“一個喜歡了好多年的人，到現在還在喜歡著。”周柏巖溫文一笑，一點都不見傷心的表情，可是說的話就讓聽者也揪著心。
“我在想，是不是因為我不能陪她一起吃水煮魚，所以她才不喜歡我。她找到了一個能陪她吃水煮魚的人。”
紀意只覺得胸腔內都是悶悶的，半天都說不出話來，“後來呢？”
周柏巖笑了笑說：“紀小姐想聽故事嗎？後來，我就出國了，那個人也沒有再陪她吃水煮魚，我在想，她後來一定很孤單吧，應該總是一個人坐在飯桌前吃水煮魚，其實她很怕孤單的，小時候她來我家寫作業，總會搬著小板凳坐在我旁邊，你說，那個人雖然能吃水煮魚，可是他不陪她，為什麽還要把她搶走呢？”
紀意不知道該如何回答，只能呆呆的看著他。
“我現在變成了能吃水煮魚的人，可是再也找不到她了。”周柏巖吃了碗裏的魚，只覺得連味覺都沒有了。
紀意看著他，只覺得鼻子一酸，她低著頭輕聲道：“你會碰到陪你一起吃紅燒肉的人的。不一定非要是水煮魚，因為一開始你就不喜歡吃水煮魚。”
周柏巖聽了這話卻怔住了，好半天才回過神來，他擡起頭看著她，嘴唇動了動，“不。我不想。”
“那個人她現在在哪裏呢？”紀意似乎沒有聽到他的回答，繼續問道。
周柏巖楞怔了一下，“去世了。”
“我曾經聽過一個很有意思的比喻，人生就像是坐火車一樣，中間會停靠很多個站，有很多人會提前下站，他們會去別的地方，不能因為一個人下站了，我們就終止這場旅程吧？”紀意微微笑道。
“這碗雞湯我不想喝。”周柏巖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嘴角，“紀小姐，有的人這輩子可能會愛好幾個人，也有的人只會愛一個人，無關忠誠，只是每個人的感情方式不同。我總覺得，我不會喜歡陪我一起吃紅燒肉的人，所以寧願一個人吃一開始並不喜歡的水煮魚，也不想陪不愛的人吃一頓可口的飯菜。”
紀意不說話了。是，他說得對，每個人生活方式都不一樣，沒有人可以對別人的生活指手畫腳。
“不過，我在想，如果她還活著的話，可能她也會說跟你相同的話。”周柏巖聳肩一笑，“不過，要知道，她沒我固執，所以，我想，她也不會說服我的。”
“那你覺得現在過得好嗎？”紀意問道。
周柏巖笑著回道：“不能說好，也不能說不好，反正，至少目前為止，我也還在找生活的樂趣。說實話，其實她活著，成為別人的妻子，我也還是會像現在這樣生活。”
紀意突然有些釋然了。
是的，釋然。正如周柏巖說的那樣，這是他的選擇，就算辛意還在，他也還是會孤身一人。紀意不是冷心腸的人，只是她始終覺得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，周柏巖之所以選擇這樣的生活，無非是因為他覺得這樣更舒服一些。就像他剛才說的，即使有陪他一起吃紅燒肉的人，他也寧願一個人吃水煮魚，不想跟不喜歡的人一起。
從前，他雖然不擅長跟人交際，但在辯論賽上，也是屢屢獲勝。
她思維沒他敏捷，口才也不如他，從前，她都沒能說服他，現在更不可能。
她管不了別人，也沒那個能耐去布置別人的生活，她覺得好的，不一定他就覺得好，反之也一樣，她覺得他過得不好，可他覺得這樣自在，就這樣吧。人活這一輩子，能管好自己的生活已經很不錯了。曾經她還是辛意的時候，就沒有任何立場去說服周柏巖不喜歡她，現在她都不是辛意了，於他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，更是沒有資格了。
吃完飯後，周柏巖問她能不能帶他去B城逛逛，紀意欣然答應。
到了六點多的時候，紀意正帶著周柏巖在C大附近的小吃街吃東西，傅時舟打來電話，紀意沒接，緊接著，紀爸爸又打電話來了。
“爸，我跟您發了短信呀，我今天不回家吃晚飯了。”紀意一邊吃著串串一邊道。對面的周柏巖已經把袖子卷到手肘處正在吃著牛肉粉。
紀爸爸壓低聲音道：“剛小舟接我跟你媽去吃飯，我們現在都在上次那餐廳了。你有沒有空過來的？”
“我趕不過去了，就在C大這邊呢。你們吃吧。”紀意也不想去猜傅時舟現在的心思了，反正有一點她是相信他的，那就是他對她爸媽絕對沒什麽壞心思。
“你跟誰在一起？”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，紀爸爸紀媽媽都覺得紀意雖然失憶了，但也不至於真的跟個高中生一樣，他們都覺得其實她只是忘了這五年發生的事，但學的東西都記得。
“一個朋友，你們也不認識，林瀚的老師呢。”紀意也是怕紀爸爸擔心，就實話實說了。
“那好，你估計是趕不過來了，記得早點回家，註意安全。”紀爸爸囑咐了一聲後就掛了電話。
紀意把手機收好，周柏巖沖她一笑，“今天多虧了你，我來B城也有幾個月了，都沒怎麽出去逛過。”
“我本來也想趁著冬天來之前出去轉轉的。”紀意不甚在意的笑了笑。
“現在也不早了，吃完我送你回家吧。”
“好。”
紀爸爸拿著電話回到座位上，對紀媽媽還有傅時舟道：“她說跟一個朋友在C大那邊呢，說是林瀚的老師，不然我們吃吧，等下打包她愛吃的菜回去就成。”
“那我們吃吧。”紀媽媽將菜單遞給傅時舟。
傅時舟聽了紀爸爸的話，心情實在不怎麽好，他幾乎都能猜到了，至少有一半的可能那個人就是周柏巖，不過想著紀爸爸紀媽媽還在，只能裝作不經意問道：“林瀚？”
“小意沒跟你說啊。”紀爸爸紀媽媽已經知道傅時舟不是自家女兒的男朋友了，想著他不知道林瀚是誰也可以理解，紀媽媽笑道：“就是我外甥，小意的表弟，現在在讀高三呢。”
“是哪所高中啊？傅氏有給一些學校捐助圖書館還有教學樓，我看看有沒有認識的人，現在高三，學生不能放松，老師也不能放松。”傅時舟說的這話還是很有深意的，至少紀爸爸紀媽媽就覺得很有道理，雖說學生的成績都靠自己學，但家長們都知道，老師也是關鍵，這不，林瀚的爸爸媽媽請他們班主任吃了多少頓飯了啊。
紀媽媽平常也很疼林瀚這個外甥，趕緊跟傅時舟說道：“就是一中。”
傅時舟說：“還真是太巧了，一中的校長是我爸以前的同學。我過幾天去拜訪拜訪他。”
紀媽媽忙謝道：“要是麻煩就算了，看他考什麽樣吧，他暑假的時候小意還跟他補過課，前天聽他媽說成績還是上去了，本來寒假也想給他補補的，可現在高三寒假根本就沒幾天假。”
傅時舟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追問道：“小意以前成績應該很棒吧？”
說起女兒，紀爸爸紀媽媽還是很驕傲的，紀爸爸笑瞇瞇地說：“我們小意成績那是真的好，高三每次模擬考，她都能考年紀前五，說來也是奇怪，以前她成績都是中上游這樣子的，等高三突然就沖上來了，後來就考上了C大，當時她那學校還給發了獎金呢。我們說讓小意拿那筆錢出去玩一趟，她偏不，給我跟她媽買了衣服，這鄰居都知道的，我們小意是出了名的乖順。”
傅時舟聽到紀爸爸這樣說，他內心也莫名感到驕傲，他的小意一向都是很聰明的。
“她還在傅氏的時候，我就知道她很棒了，我的助理也說她特別能幹。”這話當然是胡謅的，不說其他的，那時候他還不知道紀意就是辛意的時候，根本懶得理會，不過傅時舟至今都記得鐘愈告訴他，說紀意辭職的時候，鐘愈的語氣很可惜，這樣說吧，鐘愈之所以能坐到今天的位置，並不僅僅因為他是鐘雨的弟弟，更不是因為他是他的朋友，而是他自己的能力。
鐘愈認可的人一般都是有能力的人，傅時舟也知道，那段時間鐘愈對自己的意見也很大，只是不說而已，因為他在為難紀意，可見他對紀意的印象很好。
紀媽媽聽到傅時舟這樣說，心裏也有其他的心思，便道：“小舟啊，其實一開始我們沒想過她能考上C大，我跟她爸都覺得她考個本科就夠了，後來她考上C大畢業了，我跟她爸也覺得找個單位就可以，哪知道她去了傅氏，其實做父母的就是這樣，沒想到兒女能多有出息，能平安的就好，再過幾年她也到了該考慮人生大事的年紀了，我跟她爸呢，覺得找個普通人家就好。”
傅時舟當然明白紀媽媽想說的是什麽，平心而論，紀爸爸紀媽媽內心裏都不會希望小意跟他在一起，就像紀媽媽說的那樣，只需要她平安的就好，像普通人那樣生活。
紀媽媽都這樣說了，傅時舟也不好裝作沒聽懂她的意思，只能放下筷子很認真地道：“伯母，您有什麽顧慮可以直接說，真的。”
見傅時舟態度誠懇，紀媽媽跟紀爸爸對視一眼，紀媽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，“小舟，其實你不用問我們的，主要是看小意的意見，我跟她爸都不會幹涉她的選擇，如果非說我們有什麽顧慮的話，這個你也知道，我們家就是非常普通的家庭，女嫁男吧，按我們過來人的經驗呢，還是要門當戶對才行。”
傅時舟不出聲了，只是沈默著。
紀爸爸也適時開口：“小舟，我跟你伯母呢，是這麽個意思，小意她跟我們說了，目前她對你並沒有那方面的意思，這個你也要理解，她什麽都不記得了，我跟你伯母挺喜歡你的，但這也只是對鄰居對我女兒的朋友的喜歡，到底要怎麽樣，這都是我女兒說了算。”
傅時舟擡起頭看了一眼紀爸爸，又看了看紀媽媽，沈聲道：“伯父伯母，你們誤會我了，我沒有想過要通過你們去追求她，之所以現在這樣，僅僅只是因為你們是她的父母，我也會不自覺地想要親近和尊重。伯母，您說的門當戶對，我也理解，只是我家人都不會管我的婚姻，我自認為現在也有能力去保護她不受偏見，您擔心的一切我也都想到了，並且也處理好了，現在我能做的，就只有讓她喜歡上我，但您放心，您跟伯父只要在一旁看著就好。我沒有想走曲線救國的意思。”
他這番話說得是情真意切，直戳為人父母的心，紀爸爸紀媽媽也安心了。他們就擔心傅時舟想討好他們來追求小意，現在見他沒這心思，都放松了不少。
“還有，小意跟我說了，她說不想去荷蘭，我覺得這樣也好，就等那個醫生來B城吧，到時候我會安排見面的，伯父伯母，可能我在外界的形象給你們造成了誤會，我非常尊重她的個人意願，更不會以此來作為我追求她的籌碼。”傅時舟說的是真心話，他覺得，雖然他是真的非常想跟小意重新開始，但他不會去逼迫她，只希望是建議在她真正願意的基礎上。
他之前不會用權勢去打壓賀遠城，現在以後也不會用權勢去追求她。
這太諷刺了。
傅時舟是真的挺喜歡紀爸爸紀媽媽的，這兩個人都很老實心地也很善良，也不是那種趨炎附勢的人，他們給了小意一個溫暖的家，在跟他們的相處中，傅時舟很羨慕，這才是一個正常溫馨的家庭。
吃完飯後，傅時舟送紀爸爸紀媽媽回家了，他就將車停在路邊，他坐在車裏，沒過一會兒，就看到一輛車開了過來停在了紀意家門口。
他看著周柏巖下車，緊接著小意也下車了，兩人站在一邊說了一會兒話之後，小意就進屋了。
傅時舟雙手握著方向盤，眼神越來越冷。
他說過的，不會允許任何人來破壞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，任何人。
周柏巖上車了，傅時舟悄然無息的跟了上去，他一定要搞清楚周柏巖回來是做什麽的，以前周柏巖只能退出，現在也一樣。
跟了一路後，周柏巖的車駛進小區裏，傅時舟也跟了進去。
“周柏巖！”
周柏巖鎖好車後準備上樓時，聽到有人在叫他，他轉過身去，現在夜幕降臨，他隔著老遠也看不清來人的面龐，等傅時舟離他只有兩三米遠時，周柏巖的臉色也黑了下來。
傅時舟大步走了上去，在他面前站定，勾了勾唇譏諷道：“果然是你。”
周柏巖就這樣看著他，拳頭攥緊了又松開，松開了又攥緊，好一會兒之後才平靜下來，眼裏無波的看著他說：“有什麽事？”
“第一件事，你回國後是不是去了紀意表弟的學校？”傅時舟瞥了他一眼，道。
周柏巖在心裏冷笑，這就是傅時舟啊。
辛意，你看到沒？
這就是你說的會跟你白頭偕老的人。
“是又怎麽樣？難不成我的行蹤也要向你傅時舟報備？”周柏巖冷笑道。
傅時舟青筋隱現，忍了又忍，“第二件事，你到底要對紀意做什麽？”
周柏巖雙手抱胸，饒有興致的看著他說：“你覺得我會對她做什麽？”
“你最好不要對她動什麽歪心思，有什麽事沖我來，周柏巖，我告訴你，要是你敢動她一下，我他媽廢了你。”傅時舟何嘗不知道自己現在的一舉一動，在外人看來就是移情別戀了，所以這些人都恨不得他趕緊死，他懶得跟這些人計較，隨他們鬧出什麽花樣，但如果誰真的把主意打到了小意身上，他就不會這麽好說話了。
周柏巖面無表情的看著他，鼓起掌來，“傅時舟，如果我把你剛才說的話錄下來就好了，給到那位紀小姐聽，她說不定會感動。不然你再說一次？”
傅時舟氣得不行，一把抓著他的衣襟，狠狠地逼視他，“周柏巖，這裏早就沒你什麽事了，你在國外不是呆得好好的嗎？現在回來是想幹什麽？你有再大的恨，都沖著我來，我還當你是個男人，要是敢動她，你就別怪我下手狠了。”
周柏巖使了使力一把推開他，微微側頭整理著袖口，面色很冷，“我越發對這個紀小姐好奇了。”
傅時舟直接一拳往他臉上揍了上去，打得周柏巖的眼鏡都摔在地上，傅時舟喘著粗氣，雙目狠狠地瞪著他。
周柏巖被打了，他也不生氣，只是無所謂的舔了舔口腔內壁，“別說得好像人家紀小姐是你什麽人一樣，你以為我不知道嗎，她壓根就沒正眼看過你，我就算對她做了什麽，輪得到你管嗎？你有什麽資格管？恩？”
如果對方是賀遠城的話，傅時舟還樂意跟他打一場架，至少知道賀遠城不會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，也沒有一肚子壞水，傅時舟活動了一下手腕，陰測測笑了起來，“你就試試看我有沒有資格管。”
周柏巖走到傅時舟面前，眼裏都是淬了毒的恨意，一字一句道：“那我就告訴你我的計劃吧，你試試看輪不輪得到你管，我會告訴這位天真善良的紀小姐，現在正在熱烈追求她的傅總，其實就是個衣冠禽獸，人面獸心，他曾經也這樣追求過另外一個女孩，只是後來，那個女孩死了，還懷著他的孩子，而這一切都是他跟他的家人造成的。”
說完後，周柏巖低低地愉悅地笑了出來，“你說，這個天真單純的紀小姐還會願意跟你在一起嗎？今天跟你的紀小姐相處了一天，我充分肯定她是個有腦子的人，她再看到你的時候不會覺得惡心嗎？”
傅時舟聽了這話，只是漠然的看著周柏巖。
“放心吧。”周柏巖又笑了出來，“我巴不得你趕緊移情別戀，巴不得你明天就去結婚，我不會破壞你的新感情的，哪天你要是結婚了，我還得跟你道聲恭喜呢。”
“陳嘉陽，她舅舅舅媽，還有她幾個好朋友，沒有一個人不希望我死，多一個你也沒什麽。”傅時舟面若冰霜的看著他說：“我跟小意之間，你從前沒辦法摻和進來，以後也一樣，你不過是個旁觀者罷了，周柏巖，你還不明白嗎？就算沒有我，就算哪天我們都在地下重逢了，她還是不會喜歡你。”
不得不說這句話徹底激怒了周柏巖，他冷冷地看著傅時舟說：“我不跟你做這些無謂的爭辯，就算她不會喜歡我又怎麽樣？這也是我跟她之間的事，說什麽重逢，你確定她會願意跟你重逢嗎？你這種人，就算死了，也不會再見到她的。”
傅時舟低著頭，這場談話，兩人雖然沒動手，可都是在往死裏給對方捅刀子，他得承認，周柏巖的這番話直戳人心，白刀子進紅刀子出，的確，如果小意不是這麽幸運的話，哪天他死了，估計也不會見到她。
生不會再見面，死也不會再重逢。
這明明是奶奶給爺爺的話，可他總覺得這也是小意跟他說的。
傅時舟每天早上醒來，想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隔壁去看看她，他有時候也會忍不住在想，這一切會不會只是他的臆想，會不會哪天醒來才發現這一切都是一場夢，只要腦子有這樣的念頭，就可以把他折磨得死去活來。
曾經小意在追一部電視劇，他也晃了幾眼，至今都記得當時電視劇裏的情節，女人的摯愛死了，再也不會回來了，女人像是瘋了一樣，她覺得男人還在，還會在吃飯的時候給他盛飯，還會像他在時那樣的談天說地，明明整個屋子裏只有她，只有絕望。
傅時舟何嘗不想就這樣瘋了算了，他也想跟那個女人一樣，活在自己虛幻的世界中，可是現實不允許，他沒能盡到對小意的責任，就得盡到對祖父、父親還有傅氏所有員工的責任。
比起活在虛幻世界的這種絕望，最絕望的是每一天都在清醒的度日。
那是什麽感覺呢？
就像是要做手術一樣，沒有麻醉藥，一點一點的感覺到疼痛蔓延全身，他連麻醉藥都不能用。
傅時舟轉過身想要離開，他覺得今天的談話好像沒有任何意義了。
見傅時舟要走，周柏巖內心湧起一陣接著一陣的恨意，恨不得這個人下一秒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，這股恨意逼著他叫住了他。
周柏巖咬牙切齒道：“我為什麽回國？我要親眼看到你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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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正在做完形填空，聽到有人叫他，一擡頭就看到周柏巖在門口，笑瞇瞇的沖他招手。
……該不會是昨天的化學考試沒考好吧？QAQ
林瀚放下鋼筆起身小跑了出去，周柏巖拉著他到一邊，看林瀚緊張的樣子，周柏巖笑了，“放心，不是學習上的事，我就是想問你，昨天那個是你表姐對吧？你有她聯系方式嗎？”似乎怕林瀚誤會，周柏巖又補充道：“昨天我正好順路就送了她一程，她有東西落在我車上了，我想給她送去。”
林瀚一聽這話，心思就開始活絡起來了，他不由得打量了周柏巖一下。
其實他覺得周老師也很不錯的，外形方面跟他姐也挺般配的，學歷那也是棒棒噠，感覺人也是很好的，雖說年紀是比他姐大了一些，不過這也沒什麽啊，想到這裏林瀚就小聲道：“老師，您該不會是配合班頭收我們手機的吧？”
學校現在不允許帶手機，這一塊還是管得很嚴的，如果上課的時候玩手機被老師發現，那是二話不說就要收走的。林瀚也就是跟周柏巖開個玩笑而已。
周柏巖被逗笑了，擡起手就打了林瀚一下，“別貧了，我就當沒看到。”
林瀚從口袋裏摸出手機，將紀意的電話號碼給周柏巖了，就在上課鈴打響後，林瀚還是忍不住對周柏巖道：“我姐真的特別好一人，不僅長得漂亮，人又聰明還特別溫柔，對了，老師，我姐都打算來咱們學校應聘圖書館的管理員呢，您要有空幫忙跟主任說說唄。”
“這個不歸我管，你小孩子就別操心這麽多了，趕快去上課吧，認真學習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。”周柏巖推了他一下，示意他趕緊進教室上課。
“好好好，老師，真的，我姐特別好……”林瀚在走之前還不忘再說一句。
等林瀚走後，周柏巖慢慢收斂臉上的笑意，他回到了辦公室，因為他也是剛來不久，目前也就帶兩個班，平常工作也不是很多，這會兒辦公室就他一個人。
他斟酌了一下，撥通了紀意的電話號碼，沒一會兒她就接了起來，這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孩子，剛剛畢業正處在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紀，周柏巖覺得這個女孩子人還是不錯的，看著也挺單純的，“是紀小姐嗎？不知道你還記得不記得我，我是林瀚的老師，昨天還送你一程了的。”
此時紀意正在洗衣機旁準備曬衣服，接到周柏巖的電話時，她還是很驚訝的，“啊？記得記得，請問有什麽事嗎？”
坦白說，紀意其實還挺想跟周柏巖好好聚聚，她想知道他目前到底是什麽樣的情況，最重要的是，她心裏有愧疚，想要開導他，盡管這也無濟於事，但有些事情，做了總比沒做要好。
周柏巖翻著紀意的資料，目光停留在她的名字上，眼神深不見底，聲音卻非常溫和，“今天我來學校的時候，發現車上有條手鏈，不知道是不是你的。”
當然是沒有什麽手鏈的，他只是想找個機會慢慢接近她。
事實上，為了讓傅時舟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，他已經守株待兔好久了，終於順其自然的見到了紀意。
周柏巖將資料放進抽屜裏，準備上鎖的時候，他楞住了。
因為紀意在那頭說：“恩，我是掉了一條手鏈。”
壓根就沒什麽手鏈，周柏巖最清楚不過了，他眼睛微瞇，怎麽回事？
周柏巖還來不及判斷，紀意就小心翼翼的說道：“不知道你今天有沒有時間，昨天麻煩你送我回來，到現在都覺得很感激，想請你吃頓飯可以嗎？”
“好啊，我下午就沒課。”周柏巖慢慢笑了起來，這個紀意有點意思了，他也想搞清楚她到底要做什麽。
跟周柏巖約好碰面的地點跟時間後，紀意如釋重負的掛了電話，其實在周柏巖沒有告白之前，她是一直打心底裏把他當成大哥這樣的角色的，從小她就很崇拜他，好像不管多麽難的題，他都會解出來，當時她大學畢業，那會兒剛開始工作也沒什麽錢，周柏巖就偶爾帶她去吃飯，有時候想想，她當時但凡多留些心思，也會發現他的感情的。
這種話說出來有些矯情，但也是事實，如果其他人喜歡她的話，她可以心無波瀾，說拒絕就拒絕，她一直都覺得這種感情都是別人的事，她也控制不了，但對方是周柏巖的話，她就沒辦法這樣想了，總會覺得有所愧疚。
紀意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，可她真心希望，她關心的每一個人都能過得很好，哪怕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辛意，他們的生活也要美好才對。
兩人約好下午一點在市中心的一家餐廳見面，紀意提前半個小時出門的，她一路上覺得腦子都很亂，有一肚子想說的話，但是換了一個身份之後，好像說什麽都不合適，說什麽都不對。
沒有想到的是，當她來到這家餐廳的時候，周柏巖居然已經到了，他就坐在窗戶旁邊，一進餐廳就能看到，紀意趕忙走了過去，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，“不好意思，我來晚了。”
周柏巖擡起手，看向手表，沖她一笑，“不，我們都沒晚，都早到了。”
這樣的感覺很奇怪，明明是二十多年的舊交，她卻換了一個身份，兩人陌生的寒暄著，太奇怪了。
周柏巖從口袋裏摸出一條手鏈，放在她面前，“你看是不是這個，今天早上我才發現的。”
紀意拿起來裝模作樣的看了一下，搖了搖頭，“不是我的，興許我的那條是落在其他地方了。”
“那可能是上一個學生的家長的。”周柏巖又拿了回來，笑道：“既然這條手鏈不是紀小姐的，那我總覺得今天我好像是來蹭飯的。”
他現在開朗了很多，可紀意總覺得很奇怪，明明從不擅長跟人交際到了跟陌生人也能談笑風生，為什麽還是會表現出那種樣子呢？紀意雖然心裏這樣想著，但臉上還是笑盈盈的，“不是，今天是特意請你吃飯的，昨天太感謝了。”
周柏巖讓她先點菜，說是女士優先，紀意就點了一葷一素還有一個湯，周柏巖卻點了一個水煮魚，將菜單收起來，笑道：“以前不愛吃這個，後來才覺得只有水煮魚最好吃。”
紀意聽了一怔，曾經兩人也一起吃過飯，那時候她總要點水煮魚，可是周柏巖不吃，他碰都不碰一下，因為吃不了辣的，現在居然點水煮魚？
“水煮魚很辣的。”紀意訥訥道。
周柏巖是一點辣都吃不了，所以她剛才點的菜都是很清淡的，有一次他看她吃得太香了，也嘗了一口，結果辣得受不了，渾身都冒汗的那種。
“是很辣，我那時候在國外，有一次特別想吃，就跑到中國餐館，後來發現一個人吃真的挺沒意思的，其實當時很後悔，如果我早一點吃就好了。”周柏巖眼裏都是懷念。
紀意只是幹笑了兩聲，不知道說什麽才好，心裏卻越來越難過。
首先上的就是水煮魚，紀意看周柏巖夾了一塊魚片，放進嘴裏，不由得為他提心吊膽著，可是周柏巖卻面色自若的吃著。
“你能吃辣？”紀意忍不住問道。
周柏巖又吃了一口米飯，點了點頭：“以前是一點都不能吃的，後來到了國外，隔幾天就去吃水煮魚，就這樣慢慢練出來了，剛開始的時候辣得胃都疼了，後來就習慣了。”
“不能吃為什麽還要吃呢？”紀意低低問道。
周柏巖看了她一眼，又收回視線看著手旁的杯子，淡淡說：“因為想知道那個人為什麽會這麽喜歡吃這個，所以就去嘗試，試著試著又覺得光是吃水煮魚，也可以回想起那麽多的回憶，這樣真的很好。”
紀意喉嚨幹澀不已，即使喝掉一整杯水還是覺得澀，她聲音放得很低，“那個人？”
“一個喜歡了好多年的人，到現在還在喜歡著。”周柏巖溫文一笑，一點都不見傷心的表情，可是說的話就讓聽者也揪著心。
“我在想，是不是因為我不能陪她一起吃水煮魚，所以她才不喜歡我。她找到了一個能陪她吃水煮魚的人。”
紀意只覺得胸腔內都是悶悶的，半天都說不出話來，“後來呢？”
周柏巖笑了笑說：“紀小姐想聽故事嗎？後來，我就出國了，那個人也沒有再陪她吃水煮魚，我在想，她後來一定很孤單吧，應該總是一個人坐在飯桌前吃水煮魚，其實她很怕孤單的，小時候她來我家寫作業，總會搬著小板凳坐在我旁邊，你說，那個人雖然能吃水煮魚，可是他不陪她，為什麽還要把她搶走呢？”
紀意不知道該如何回答，只能呆呆的看著他。
“我現在變成了能吃水煮魚的人，可是再也找不到她了。”周柏巖吃了碗裏的魚，只覺得連味覺都沒有了。
紀意看著他，只覺得鼻子一酸，她低著頭輕聲道：“你會碰到陪你一起吃紅燒肉的人的。不一定非要是水煮魚，因為一開始你就不喜歡吃水煮魚。”
周柏巖聽了這話卻怔住了，好半天才回過神來，他擡起頭看著她，嘴唇動了動，“不。我不想。”
“那個人她現在在哪裏呢？”紀意似乎沒有聽到他的回答，繼續問道。
周柏巖楞怔了一下，“去世了。”
“我曾經聽過一個很有意思的比喻，人生就像是坐火車一樣，中間會停靠很多個站，有很多人會提前下站，他們會去別的地方，不能因為一個人下站了，我們就終止這場旅程吧？”紀意微微笑道。
“這碗雞湯我不想喝。”周柏巖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嘴角，“紀小姐，有的人這輩子可能會愛好幾個人，也有的人只會愛一個人，無關忠誠，只是每個人的感情方式不同。我總覺得，我不會喜歡陪我一起吃紅燒肉的人，所以寧願一個人吃一開始並不喜歡的水煮魚，也不想陪不愛的人吃一頓可口的飯菜。”
紀意不說話了。是，他說得對，每個人生活方式都不一樣，沒有人可以對別人的生活指手畫腳。
“不過，我在想，如果她還活著的話，可能她也會說跟你相同的話。”周柏巖聳肩一笑，“不過，要知道，她沒我固執，所以，我想，她也不會說服我的。”
“那你覺得現在過得好嗎？”紀意問道。
周柏巖笑著回道：“不能說好，也不能說不好，反正，至少目前為止，我也還在找生活的樂趣。說實話，其實她活著，成為別人的妻子，我也還是會像現在這樣生活。”
紀意突然有些釋然了。
是的，釋然。正如周柏巖說的那樣，這是他的選擇，就算辛意還在，他也還是會孤身一人。紀意不是冷心腸的人，只是她始終覺得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，周柏巖之所以選擇這樣的生活，無非是因為他覺得這樣更舒服一些。就像他剛才說的，即使有陪他一起吃紅燒肉的人，他也寧願一個人吃水煮魚，不想跟不喜歡的人一起。
從前，他雖然不擅長跟人交際，但在辯論賽上，也是屢屢獲勝。
她思維沒他敏捷，口才也不如他，從前，她都沒能說服他，現在更不可能。
她管不了別人，也沒那個能耐去布置別人的生活，她覺得好的，不一定他就覺得好，反之也一樣，她覺得他過得不好，可他覺得這樣自在，就這樣吧。人活這一輩子，能管好自己的生活已經很不錯了。曾經她還是辛意的時候，就沒有任何立場去說服周柏巖不喜歡她，現在她都不是辛意了，於他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，更是沒有資格了。
吃完飯後，周柏巖問她能不能帶他去B城逛逛，紀意欣然答應。
到了六點多的時候，紀意正帶著周柏巖在C大附近的小吃街吃東西，傅時舟打來電話，紀意沒接，緊接著，紀爸爸又打電話來了。
“爸，我跟您發了短信呀，我今天不回家吃晚飯了。”紀意一邊吃著串串一邊道。對面的周柏巖已經把袖子卷到手肘處正在吃著牛肉粉。
紀爸爸壓低聲音道：“剛小舟接我跟你媽去吃飯，我們現在都在上次那餐廳了。你有沒有空過來的？”
“我趕不過去了，就在C大這邊呢。你們吃吧。”紀意也不想去猜傅時舟現在的心思了，反正有一點她是相信他的，那就是他對她爸媽絕對沒什麽壞心思。
“你跟誰在一起？”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，紀爸爸紀媽媽都覺得紀意雖然失憶了，但也不至於真的跟個高中生一樣，他們都覺得其實她只是忘了這五年發生的事，但學的東西都記得。
“一個朋友，你們也不認識，林瀚的老師呢。”紀意也是怕紀爸爸擔心，就實話實說了。
“那好，你估計是趕不過來了，記得早點回家，註意安全。”紀爸爸囑咐了一聲後就掛了電話。
紀意把手機收好，周柏巖沖她一笑，“今天多虧了你，我來B城也有幾個月了，都沒怎麽出去逛過。”
“我本來也想趁著冬天來之前出去轉轉的。”紀意不甚在意的笑了笑。
“現在也不早了，吃完我送你回家吧。”
“好。”
紀爸爸拿著電話回到座位上，對紀媽媽還有傅時舟道：“她說跟一個朋友在C大那邊呢，說是林瀚的老師，不然我們吃吧，等下打包她愛吃的菜回去就成。”
“那我們吃吧。”紀媽媽將菜單遞給傅時舟。
傅時舟聽了紀爸爸的話，心情實在不怎麽好，他幾乎都能猜到了，至少有一半的可能那個人就是周柏巖，不過想著紀爸爸紀媽媽還在，只能裝作不經意問道：“林瀚？”
“小意沒跟你說啊。”紀爸爸紀媽媽已經知道傅時舟不是自家女兒的男朋友了，想著他不知道林瀚是誰也可以理解，紀媽媽笑道：“就是我外甥，小意的表弟，現在在讀高三呢。”
“是哪所高中啊？傅氏有給一些學校捐助圖書館還有教學樓，我看看有沒有認識的人，現在高三，學生不能放松，老師也不能放松。”傅時舟說的這話還是很有深意的，至少紀爸爸紀媽媽就覺得很有道理，雖說學生的成績都靠自己學，但家長們都知道，老師也是關鍵，這不，林瀚的爸爸媽媽請他們班主任吃了多少頓飯了啊。
紀媽媽平常也很疼林瀚這個外甥，趕緊跟傅時舟說道：“就是一中。”
傅時舟說：“還真是太巧了，一中的校長是我爸以前的同學。我過幾天去拜訪拜訪他。”
紀媽媽忙謝道：“要是麻煩就算了，看他考什麽樣吧，他暑假的時候小意還跟他補過課，前天聽他媽說成績還是上去了，本來寒假也想給他補補的，可現在高三寒假根本就沒幾天假。”
傅時舟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追問道：“小意以前成績應該很棒吧？”
說起女兒，紀爸爸紀媽媽還是很驕傲的，紀爸爸笑瞇瞇地說：“我們小意成績那是真的好，高三每次模擬考，她都能考年紀前五，說來也是奇怪，以前她成績都是中上游這樣子的，等高三突然就沖上來了，後來就考上了C大，當時她那學校還給發了獎金呢。我們說讓小意拿那筆錢出去玩一趟，她偏不，給我跟她媽買了衣服，這鄰居都知道的，我們小意是出了名的乖順。”
傅時舟聽到紀爸爸這樣說，他內心也莫名感到驕傲，他的小意一向都是很聰明的。
“她還在傅氏的時候，我就知道她很棒了，我的助理也說她特別能幹。”這話當然是胡謅的，不說其他的，那時候他還不知道紀意就是辛意的時候，根本懶得理會，不過傅時舟至今都記得鐘愈告訴他，說紀意辭職的時候，鐘愈的語氣很可惜，這樣說吧，鐘愈之所以能坐到今天的位置，並不僅僅因為他是鐘雨的弟弟，更不是因為他是他的朋友，而是他自己的能力。
鐘愈認可的人一般都是有能力的人，傅時舟也知道，那段時間鐘愈對自己的意見也很大，只是不說而已，因為他在為難紀意，可見他對紀意的印象很好。
紀媽媽聽到傅時舟這樣說，心裏也有其他的心思，便道：“小舟啊，其實一開始我們沒想過她能考上C大，我跟她爸都覺得她考個本科就夠了，後來她考上C大畢業了，我跟她爸也覺得找個單位就可以，哪知道她去了傅氏，其實做父母的就是這樣，沒想到兒女能多有出息，能平安的就好，再過幾年她也到了該考慮人生大事的年紀了，我跟她爸呢，覺得找個普通人家就好。”
傅時舟當然明白紀媽媽想說的是什麽，平心而論，紀爸爸紀媽媽內心裏都不會希望小意跟他在一起，就像紀媽媽說的那樣，只需要她平安的就好，像普通人那樣生活。
紀媽媽都這樣說了，傅時舟也不好裝作沒聽懂她的意思，只能放下筷子很認真地道：“伯母，您有什麽顧慮可以直接說，真的。”
見傅時舟態度誠懇，紀媽媽跟紀爸爸對視一眼，紀媽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，“小舟，其實你不用問我們的，主要是看小意的意見，我跟她爸都不會幹涉她的選擇，如果非說我們有什麽顧慮的話，這個你也知道，我們家就是非常普通的家庭，女嫁男吧，按我們過來人的經驗呢，還是要門當戶對才行。”
傅時舟不出聲了，只是沈默著。
紀爸爸也適時開口：“小舟，我跟你伯母呢，是這麽個意思，小意她跟我們說了，目前她對你並沒有那方面的意思，這個你也要理解，她什麽都不記得了，我跟你伯母挺喜歡你的，但這也只是對鄰居對我女兒的朋友的喜歡，到底要怎麽樣，這都是我女兒說了算。”
傅時舟擡起頭看了一眼紀爸爸，又看了看紀媽媽，沈聲道：“伯父伯母，你們誤會我了，我沒有想過要通過你們去追求她，之所以現在這樣，僅僅只是因為你們是她的父母，我也會不自覺地想要親近和尊重。伯母，您說的門當戶對，我也理解，只是我家人都不會管我的婚姻，我自認為現在也有能力去保護她不受偏見，您擔心的一切我也都想到了，並且也處理好了，現在我能做的，就只有讓她喜歡上我，但您放心，您跟伯父只要在一旁看著就好。我沒有想走曲線救國的意思。”
他這番話說得是情真意切，直戳為人父母的心，紀爸爸紀媽媽也安心了。他們就擔心傅時舟想討好他們來追求小意，現在見他沒這心思，都放松了不少。
“還有，小意跟我說了，她說不想去荷蘭，我覺得這樣也好，就等那個醫生來B城吧，到時候我會安排見面的，伯父伯母，可能我在外界的形象給你們造成了誤會，我非常尊重她的個人意願，更不會以此來作為我追求她的籌碼。”傅時舟說的是真心話，他覺得，雖然他是真的非常想跟小意重新開始，但他不會去逼迫她，只希望是建議在她真正願意的基礎上。
他之前不會用權勢去打壓賀遠城，現在以後也不會用權勢去追求她。
這太諷刺了。
傅時舟是真的挺喜歡紀爸爸紀媽媽的，這兩個人都很老實心地也很善良，也不是那種趨炎附勢的人，他們給了小意一個溫暖的家，在跟他們的相處中，傅時舟很羨慕，這才是一個正常溫馨的家庭。
吃完飯後，傅時舟送紀爸爸紀媽媽回家了，他就將車停在路邊，他坐在車裏，沒過一會兒，就看到一輛車開了過來停在了紀意家門口。
他看著周柏巖下車，緊接著小意也下車了，兩人站在一邊說了一會兒話之後，小意就進屋了。
傅時舟雙手握著方向盤，眼神越來越冷。
他說過的，不會允許任何人來破壞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，任何人。
周柏巖上車了，傅時舟悄然無息的跟了上去，他一定要搞清楚周柏巖回來是做什麽的，以前周柏巖只能退出，現在也一樣。
跟了一路後，周柏巖的車駛進小區裏，傅時舟也跟了進去。
“周柏巖！”
周柏巖鎖好車後準備上樓時，聽到有人在叫他，他轉過身去，現在夜幕降臨，他隔著老遠也看不清來人的面龐，等傅時舟離他只有兩三米遠時，周柏巖的臉色也黑了下來。
傅時舟大步走了上去，在他面前站定，勾了勾唇譏諷道：“果然是你。”
周柏巖就這樣看著他，拳頭攥緊了又松開，松開了又攥緊，好一會兒之後才平靜下來，眼裏無波的看著他說：“有什麽事？”
“第一件事，你回國後是不是去了紀意表弟的學校？”傅時舟瞥了他一眼，道。
周柏巖在心裏冷笑，這就是傅時舟啊。
辛意，你看到沒？
這就是你說的會跟你白頭偕老的人。
“是又怎麽樣？難不成我的行蹤也要向你傅時舟報備？”周柏巖冷笑道。
傅時舟青筋隱現，忍了又忍，“第二件事，你到底要對紀意做什麽？”
周柏巖雙手抱胸，饒有興致的看著他說：“你覺得我會對她做什麽？”
“你最好不要對她動什麽歪心思，有什麽事沖我來，周柏巖，我告訴你，要是你敢動她一下，我他媽廢了你。”傅時舟何嘗不知道自己現在的一舉一動，在外人看來就是移情別戀了，所以這些人都恨不得他趕緊死，他懶得跟這些人計較，隨他們鬧出什麽花樣，但如果誰真的把主意打到了小意身上，他就不會這麽好說話了。
周柏巖面無表情的看著他，鼓起掌來，“傅時舟，如果我把你剛才說的話錄下來就好了，給到那位紀小姐聽，她說不定會感動。不然你再說一次？”
傅時舟氣得不行，一把抓著他的衣襟，狠狠地逼視他，“周柏巖，這裏早就沒你什麽事了，你在國外不是呆得好好的嗎？現在回來是想幹什麽？你有再大的恨，都沖著我來，我還當你是個男人，要是敢動她，你就別怪我下手狠了。”
周柏巖使了使力一把推開他，微微側頭整理著袖口，面色很冷，“我越發對這個紀小姐好奇了。”
傅時舟直接一拳往他臉上揍了上去，打得周柏巖的眼鏡都摔在地上，傅時舟喘著粗氣，雙目狠狠地瞪著他。
周柏巖被打了，他也不生氣，只是無所謂的舔了舔口腔內壁，“別說得好像人家紀小姐是你什麽人一樣，你以為我不知道嗎，她壓根就沒正眼看過你，我就算對她做了什麽，輪得到你管嗎？你有什麽資格管？恩？”
如果對方是賀遠城的話，傅時舟還樂意跟他打一場架，至少知道賀遠城不會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，也沒有一肚子壞水，傅時舟活動了一下手腕，陰測測笑了起來，“你就試試看我有沒有資格管。”
周柏巖走到傅時舟面前，眼裏都是淬了毒的恨意，一字一句道：“那我就告訴你我的計劃吧，你試試看輪不輪得到你管，我會告訴這位天真善良的紀小姐，現在正在熱烈追求她的傅總，其實就是個衣冠禽獸，人面獸心，他曾經也這樣追求過另外一個女孩，只是後來，那個女孩死了，還懷著他的孩子，而這一切都是他跟他的家人造成的。”
說完後，周柏巖低低地愉悅地笑了出來，“你說，這個天真單純的紀小姐還會願意跟你在一起嗎？今天跟你的紀小姐相處了一天，我充分肯定她是個有腦子的人，她再看到你的時候不會覺得惡心嗎？”
傅時舟聽了這話，只是漠然的看著周柏巖。
“放心吧。”周柏巖又笑了出來，“我巴不得你趕緊移情別戀，巴不得你明天就去結婚，我不會破壞你的新感情的，哪天你要是結婚了，我還得跟你道聲恭喜呢。”
“陳嘉陽，她舅舅舅媽，還有她幾個好朋友，沒有一個人不希望我死，多一個你也沒什麽。”傅時舟面若冰霜的看著他說：“我跟小意之間，你從前沒辦法摻和進來，以後也一樣，你不過是個旁觀者罷了，周柏巖，你還不明白嗎？就算沒有我，就算哪天我們都在地下重逢了，她還是不會喜歡你。”
不得不說這句話徹底激怒了周柏巖，他冷冷地看著傅時舟說：“我不跟你做這些無謂的爭辯，就算她不會喜歡我又怎麽樣？這也是我跟她之間的事，說什麽重逢，你確定她會願意跟你重逢嗎？你這種人，就算死了，也不會再見到她的。”
傅時舟低著頭，這場談話，兩人雖然沒動手，可都是在往死裏給對方捅刀子，他得承認，周柏巖的這番話直戳人心，白刀子進紅刀子出，的確，如果小意不是這麽幸運的話，哪天他死了，估計也不會見到她。
生不會再見面，死也不會再重逢。
這明明是奶奶給爺爺的話，可他總覺得這也是小意跟他說的。
傅時舟每天早上醒來，想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隔壁去看看她，他有時候也會忍不住在想，這一切會不會只是他的臆想，會不會哪天醒來才發現這一切都是一場夢，只要腦子有這樣的念頭，就可以把他折磨得死去活來。
曾經小意在追一部電視劇，他也晃了幾眼，至今都記得當時電視劇裏的情節，女人的摯愛死了，再也不會回來了，女人像是瘋了一樣，她覺得男人還在，還會在吃飯的時候給他盛飯，還會像他在時那樣的談天說地，明明整個屋子裏只有她，只有絕望。
傅時舟何嘗不想就這樣瘋了算了，他也想跟那個女人一樣，活在自己虛幻的世界中，可是現實不允許，他沒能盡到對小意的責任，就得盡到對祖父、父親還有傅氏所有員工的責任。
比起活在虛幻世界的這種絕望，最絕望的是每一天都在清醒的度日。
那是什麽感覺呢？
就像是要做手術一樣，沒有麻醉藥，一點一點的感覺到疼痛蔓延全身，他連麻醉藥都不能用。
傅時舟轉過身想要離開，他覺得今天的談話好像沒有任何意義了。
見傅時舟要走，周柏巖內心湧起一陣接著一陣的恨意，恨不得這個人下一秒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，這股恨意逼著他叫住了他。
周柏巖咬牙切齒道：“我為什麽回國？我要親眼看到你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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